海鲜市场买活鱼,摊主刚过完秤便熟练地摔死了鱼,随即扔到案板上准备开膛破肚。
90后视频博主SuperB太(网名)坚持不宰杀,摊主才不情愿地打了包装。SuperB太掏出自带秤复核,摊主口称4斤的活鱼足足少了4两。
(资料图)
摊主骂骂咧咧抢回了袋子,直接扔到了地上,“别买了,你赶紧走。”
SuperB太这条视频获得了26万的浏览量,有不少观众留言称,“可以接受鱼10块一斤不少称,但接受不了8块一斤称不准”“以后出门带个称,都不用讲价了”“请把视频发至市场监督局”。
这其实只是他众多视频中的一个。从2022年12月底开始,他一共拍摄了近30条视频,涉及国内多个城市。
缺斤短两的“鬼秤”和“偷梁换柱”、套路消费等猫腻乱象被superB太完整地展示在视频中。
6月中旬,他与中国新闻周刊聊起了自己揭露消费陷阱的故事。
SuperB太发布的消费市场陷阱。图/视频截图
以下来自SuperB太的口述。
我是个较真的人,凭什么得过且过
我开始关注消费市场的陷阱是从一颗榴莲开始的。
去年年底,我在上海一个街头摊贩那里购买榴莲,10斤1两拿回来一称却只有6斤7两,我相当于多花了将近100块钱。
因为缺的斤数特别严重,我不想当大冤种,决定去找摊贩理论,看看能不能把钱要回来。
那是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大叔,他当时帮我们称好榴莲后,没等过问就准备上手剥了,被喊停之后,还是一再坚持要帮我们打开,说看看如果有问题随时帮我们换,又说打开方便点。
我一再拒绝,他的眼神就变得飘忽躲闪,说话也犹犹豫豫了。
当时我就觉得这个摊贩可能有点问题。我问他下次还能在这里买吗,他立马否决了,说有缘再买吧。
流动摊贩的问题就在于,他卖一会儿就换地方,你很难再追到,哪怕是我们拍下了车型和车牌号。
因为那颗高价榴莲,我和同事开着车找了2个晚上,才找到他。
为了确证他就是使用鬼秤,我们换了人又去买了一次,还开了直播全程记录。结果他还是故技重施,卖给我们8斤多的榴莲,实际也只有6斤。
第三次,我们再次找到他时,他正在企图离开。我们假借要更换更大的榴莲,让他再给我们换一个。他称了一个11斤的榴莲后,我们当即掏出电子秤复核,8斤都不到。
我记得当时我和他对质,说他三番五次缺斤短两,但是他坚称不认识我。
拉扯了一番后,他承认了不够秤。我对他说你要本分做生意,不然我会去找市场监管工作人员来。
我记得很清楚,大叔丢下一句“随便你找”,接着就溜走了。第2天,粉丝说他又跑去江苏接着卖货了。
我本来就是一个爱较真的人,消费权益一直是我很在意的事情。私下出去吃饭,如果食材不新鲜,我也会要求店家解决;打出租车被绕了路或者多收了钱,我也会和司机理论。
在很多人看来,人应该随和一点,很多事情得过且过,没必要纠结。
但在我看来,这很有必要,你的过错甚至是故意欺诈,为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?每一个人都不较真,不良商贩就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。
视频发出来了,有特别多的观众给我留言,都是说自己在哪买菜、买水果的时候被“鬼秤”坑了的事,我才感觉到缺斤短两的情况在当下还是很普遍的。
于是我开始批量探寻这个事情,较真就要较到底。
加工海鲜“偷梁换柱”。图/SuperB太视频截图
套路太深,防不胜防
从那颗榴莲开始,我关注的点从最初的一些果蔬档口,延伸到了连锁店铺,甚至一些知名的餐饮企业。令我意外的是,居然每一个层面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涉嫌消费欺诈的问题。
拿奶茶行业来说,我们测试了绝大部分品牌奶茶的容量,宣称700毫升容量的杯子,实际只能装下650毫升甚至更少。服务员往往解释称,杯子的体积就是这么大,标注的容量就是这么多,而且杯子都是公司统一提供的。
可能很少有人像我这样,在乎那50毫升的奶茶容量,但是对于我来说,这就是很重要。
海鲜市场的问题则更加突出,今年3月,我一连做了几期海鲜市场的视频。
我找到了一家生意红火的鱼铺,买了一条鱼,还没等付钱,老板举起捞网直接往地上摔鱼,紧接着麻溜地准备开膛宰杀。我都懵了,我压根没提这要求,再三喊他不要杀,要活的。
听我们说不杀后,老板明显不高兴了,我们一称,3斤8两的鱼少了4两。他立马抢过袋子,把摔死的鱼扔回了水箱里。
买鱼的套路就在于,商家一般都会帮忙宰杀,消费者可能图了方便,其实他们还会通过这种方法掩饰缺斤少两,一旦挖了内脏基本就死无对证了,也不能退换。
螃蟹就更厉害了,称完老板直接拿过去给我们宰杀。好家伙,你听过要给人杀螃蟹的吗?这种肯定是有阴谋的,3斤8量少了8两,还是带着厚袋子称的。我们自己称完跟老板对质,价格少了70块钱,我当时觉得秤带值了。
但套路不止于此,把螃蟹带回家打开一看,它是用吸水的绳带绑着的。一只螃蟹300多克,绑绳也300多克,太离谱了。
海鲜市场中,商家还会用水、绑绳,或者比较厚的塑料袋增加重量,普通消费者确实防不胜防。
加工海鲜路子更野。捞汁海鲜,在称完之后说味道淡要帮你加点料,其实就是通过加各种酱料汁水增加重量。
就更别提把活物调包成死的,或是冻的,再用重口味的做法掩饰的,如果不是常吃海鲜的人,真的很容易上当。
我曾经在某著名旅游景点附近的海鲜加工餐厅买了帝王蟹。买完后,我给螃蟹壳的刺做上标记拍了照片,等螃蟹做好了端上来,没有一处标记和能对得上,指定不是我之前买的那一只。但是已经做好了,商家基本不会承认,这种时候只能向市场监管部门投诉了。商家大概也不会想到,竟然有人这么斤斤计较地去研究帝王蟹的轮廓和每一个刺。
所以我只能反复地提醒观众,记住手机的重量,或者随身带个小电子秤,不要放过每一个偷奸耍滑的奸商。
只有大家都较真,这个事情才会变好。
一只螃蟹300多克,绑绳也300多克。图/SuperB太视频截图
有人出十万块,买我一条腿
因为我持续较真,引发了一些关注。部分地方的市场监管局关注到视频反馈的问题后,就会立即查办,也会及时外公示处罚结果。我也因此配合了不少地方的监管部门,为他们的执法和治理提供了相应的证据。
对于消费者而言,很多人也开始关注这些缺斤少两的问题了,我视频中评论区大部分人还是很支持我们的做法。
甚至有不少观众邀请我去关注其他行业的一些问题,比如理发、美容、修锁,甚至房地产等等。但我们毕竟是个人团队,时间和精力都很有限,指望我一个人把这么多的乱象打干净,我没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个能力。
被我曝光的商家,他们的态度往往是相似的。
被发现做马脚后,起初态度强硬不承认问题,等我们拿出证据,他们一边偷偷调回秤,一边会狡辩说不知情。如果说要反馈给市场监督管理局,他们要么会赶你走,要么会保证不再做假秤。还有一些商家,如果你自己带了秤去买东西,人家可能会直接拒绝交易。
我是一个美食博主,并不是打假博主,关于消费陷阱的事情我基本上没有做过策划,只是选择一个特色美食城市,去探访的顺路看看有没有消费陷阱,如果有就记录下来,所以那些被我曝光的商家,我也从来没有提出过赔偿。
也有一些商家在事后会网上喊话,欢迎我们再来监督。我看了还挺高兴的。
但是,我这样做还是招致了一些非议,某地方的网红、大V不断地攻击我,认为我在抹黑他们的家乡、带节奏、负面宣传,还有人侮辱谩骂、举报我的账号。
南方的某旅游景区、包括当地人给我带话,劝我不要动了海鲜市场的奶酪,更甚者,我还听说,有人对我进行了“悬赏”,要10万元换我一条腿。
这有点夸张了,为了保护自己,我当时求助了警方。面对网络暴力,也不要得过且过,必要的事情一定要寻求警方的帮助,毕竟他们有经验,而且这也是最正确的方式。
因为我做这些曝光视频,也有了一些名气,很多人在模仿我做相似的视频。我其实挺高兴的,我也看了不少同行们的视频,也发现了一些问题。
首先要避免和商家争执,不要快速进入争吵或是肢体冲突;另外不要做直播,大张旗鼓地去直播,商家远远看见,早就把秤调好了;并且采集证据要尽可能地完善,不要断章取义,也不要为了流量随便剪辑。
本来是去打假的,最后自己的东西都不太真,这就更不靠谱了。
做了半年的消费市场的陷阱曝光之后,我决定不再特意去做鬼秤的问题。
一是缺斤少两的问题本就很多,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,那我已经尽到了提醒的义务。二是我的兴趣在于美食,还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,毕业这几年,我一直在做美食博主,打假不是我的本意。
如今,随着消费升级,消费者应该逐渐抛却贪图便宜的心理,多关注产品的质量服务。如果只想着让价格打下来,产品的质量和服务可能无法得到保障,长此以往,市场中必然会出现“劣币驱逐良币”的现象。
其实,每个人都有手机,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个社交媒体账号,在当下这个时代,如果被坑被骗被忽悠,所有人都可以大胆地取证,然后维权。
还是那个话,较真不丢人,得过且过才害人。
作者:王春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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