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女儿溺亡小女儿患白血病 父亲一夜白头被误认成爷爷

极目新闻记者 李曼英 刘迅

摄影记者 王永胜

通讯员 温红蕾 黄洁莹

近日，湖北省妇幼保健院，和煦的阳光透过病房玻璃，洒在一对母女身上，静谧温暖。

“妈妈，我希望你以后都是感动得哭，而不是难过得哭，等我病好了，拿一个冠军送给你。”5岁的女儿程琦打破沉寂，她用小手拉着母亲汪梅香的胳膊，希望她的妈妈能少哭一些。

母亲汪梅香笑着应允，安抚琦琦入睡后，她忍不住再度小声哽咽：“大女儿慧芳因见义勇为牺牲，琦琦的到来让我觉得大女儿又回来了，可如今琦琦又患上白血病，我每一天都在害怕，再也无法承受失去了……”

救援溺水幼童，13岁的大女儿不幸牺牲

46岁的汪梅香是湖北红安县人，取名梅香，一是因为她在腊月出生，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；二是寓意梅花香自苦寒来。

“梅花香自苦寒来，每每遇到什么困难，我想想这句话，就会觉得会越来越好的。” 汪梅香说，她从小家境贫寒，小时候一边干农活一边上学，10岁便辍学出门打工。1998年，经人介绍，她认识了程才霞，两人相恋两年后，于2000年结婚。婚后的生活虽不宽裕，但好歹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，汪梅香倍感珍惜。

2001年，汪梅香生下了大女儿程慧芳。2006年，凭借着多年勤劳、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，她和丈夫将土坯房改建成多间的砖瓦房。2007年，她和丈夫又添了二女儿。为了支撑起家庭的开支，汪梅香留在家里继续务农、照看两个女儿，程才霞则出门务工，由于没有学历，也没有一技之长，他主要辗转在各个工地，打些零工。

时间一点一滴流逝，汪梅香和程才霞的两个女儿也在慢慢长大。尽管日子总是紧巴巴的，但夫妻俩都觉得，只要孩子能健康长大，日子就是有盼头的。

然而，2014年1月4日，噩耗降临。为救两个溺水的幼童，汪梅香的大女儿程慧芳跳进水库，两个幼童得救了，程慧芳却因为体力不支沉入了水库，再也没有上来。在第一时间得知女儿为救人自己却没有上来以后，汪梅香发了疯似地往水库跑去，“慧芳啊……”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女儿的名字，却再也听不见女儿的回应了，只见岸边泥巴上一道道手印，那是程慧芳生命最后求生的痕迹，也成了母亲心中永远的痛。

小女儿出生，母亲觉得大女儿重新回来了

因为见义勇为牺牲，程慧芳被红安县人民政府追授“见义勇为”称号、被湖北省精神文明建设委员会办公室追评为“湖北好人”。

失去大女儿后，汪梅香心里一直空落落的，每天都会哭。觉得女儿短暂的人生，跟着她和丈夫并没有过上好日子。“慧芳许多衣服都是捡别人的旧衣服，小升初那一年，原本可以成为体育特招生，却因家境贫寒，不得不放弃……”每回想起这一幕幕，汪梅香都心痛到呼吸困难。

再生一个孩子的念头，是在汪梅香读到侄儿的一篇日记后萌生的。日记名叫“写给天堂的姐姐”，里面的内容是侄儿希望姐姐程慧芳下辈子能再投胎来他们家，成为他的妹妹，由他在学校好好照看。汪梅香看完后，萌生了再要一个孩子的想法：“如果大女儿能再选择我做她的妈妈，我一定好好保护她。”她的想法，得到了丈夫程才霞的支持。

两人顺利怀上孩子，那时的汪梅香已是40岁的年纪，持续的悲伤让她的身体大不如前，整个怀孕经历让她倍感艰难。

2016年，小女儿程琦在汪梅香和程才霞小心呵护中顺利降生。

“她模样长得特别像她大姐，我就感觉特别奇妙，觉得这是天意，我的大女儿又回来了。” 汪梅香说，小女儿的到来，让她和丈夫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。他们给小女儿取名“琦”，意思就是小女儿像玉佩一样珍贵，要好好珍惜。

程琦的出生，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久违的明朗。夫妻俩还去大女儿的坟头祭奠，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大女儿，以后爸爸妈妈会告别过去，好好生活。

厄运再次降临，小女儿患白血病命悬一线

“琦琦我们养得特别小心，生怕出一点问题。” 汪梅香说，她几乎全天都陪在琦琦身边照看，即使做饭也会背着琦琦。为了给二女儿和琦琦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，程才霞在工地学习手艺，成为一名木工，收入也比之前多了。他们在老家盖了新房子，2020年，凭借在非洲务工的收入，程才霞还清了盖房子欠亲戚的债。这一切都让汪梅香觉得，生活要翻开新的篇章了。

然而，今年4月，噩耗再次来临。程琦出现咳嗽、发烧、身体乏力，当地医生接诊后建议赶紧到武汉的大医院就诊。汪梅香有种不好的预感，结果比她能想到的还要差。“武汉两家大医院的检查结果都显示，程琦患的是白血病，我们此前从来没想过这会和白血病有什么关系。”告知丈夫这个消息后，电话两端的两人失声痛哭。

湖北省妇幼保健院儿童血液科主任芦映红介绍，程琦经过骨髓穿刺等一系列检查后，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。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是目前儿童白血病最为常见的类型，起病急，孩子们可能会出现发热、出血、贫血、淋巴结肿大等症状，甚至死亡。一旦确诊即被定为“中危”，红细胞、血小板、粒细胞等指标极低，几乎处于“崩盘”边缘。这意味着孩子身体的造血功能已经被癌细胞击垮，稍有风吹草动，都可能导致感染，面临生命危险。

坚持下去，才能守护这个家的完整

要救孩子，就要坚强起来，琦琦比以往更需要父母的保护。汪梅香和程才霞第一时间将琦琦安排到湖北省妇幼保健院住院救治。

小小的琦琦十分懂事，妈妈汪梅香说，琦琦住院期间，每天除了打针，一天三餐要吃很多药，多的时候一天达几十颗。有时她一忙就不记得哪些该怎么吃，都是琦琦主动当起妈妈的“小闹钟”，将自己吃的药丸都记在心里。

程琦的懂事，也让医护人员也又感动又心疼。护士长张亚平说，孩子确诊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，第一次做腰部穿刺，长长的穿刺针要扎进她的身体，很多小朋友都会忍受不了疼，啕嚎大哭，“可琦琦很乖，知道是要治病，全程像只小虾米，蜷缩着身体，没有喊一句疼。”张亚平还记得，快结束时，程琦小手紧握成拳头，忍着痛轻轻问了句：“阿姨，快好了么？”在场的医护人员，眼眶都红了。

女儿住院期间，汪梅香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。极目新闻记者采访她时，她表示，每次一看到孩子上化疗，她就忍不住躲到走道偷偷地哭，“都说在医院照顾孩子很累，可我一点都不觉得，她比我们大人受的苦多多了。”

汪梅香守在病房24小时照看孩子，程才霞则负责筹集医药费、准备好琦琦全天的营养餐。由于患白血病，再加上化疗，琦琦的免疫系统就跟婴儿一样脆弱。她不能吃生冷冰冻的，食物只能是新鲜、有营养的，否则一旦感染，后果不堪设想。为了孩子，半年多来，原本不会做饭的程才霞跟着网络视频学做菜，如今已变成了“大厨”，每天，琦琦点菜，他来做。从牛肉包、清蒸虾仁再到红烧鱼块，他都能应对自如。得知琦琦确诊白血病，程才霞几乎一夜白头，病房里，几个患者家属都曾误以为他是琦琦的爷爷，近8个月里，为了支撑女儿的医药费，他把能借钱的亲友都借了个遍，背也比原来弯曲了些。

目前，琦琦经过一段时间的艰难化疗，正处于强化阶段，白血病已得到有效缓解，如果一切顺利，预计到春节前，可以完成大周期的化疗，后续还需1年8个月的巩固治疗。专家表示，孩子只要通过治疗的这段关键期，未来治愈的希望非常大，但是，任何一次感染，都有可能让前期的成果功亏一篑。

虽然配合琦琦的治疗，程才霞和汪梅香还要继续如履薄冰的生活，但守着孩子，他们感觉有奔头，“只要琦琦能恢复健康，再怎么艰难，我们都会坚持下去。”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，程才霞虽看不清未来，但他相信“只有继续坚持下去，才能守住这个家。”